翌日清晨,唐钰不见了。
言欢醒来以后在客房里找不到他的身影,发现客厅的桌子上留了一张纸条,上面写有男人留下的话:后会有期。
她也没有放在心上,把纸条揉成一团以后就丢进了垃圾篓,转身走回卧房去洗漱整理。
今天是言欢父母的祭日。
她换好衣服就出门了,和往常一样下楼随便吃了点东西填饱肚子,坐车到一间花店,买了一大束小白菊,就去往了墓园。
墓园位于市中心里面,离公寓有些远,坐车需要一个小时的时间。
初春,微风和煦。
天气逐渐回暖,金灿灿的阳光悉数笼罩在了大地上,到处都是生机勃勃一片。
宽敞的马路上车辆川流不息,街道小巷人来人往,嘈杂无比。
言欢趴在窗口看了一会儿车窗外的浮光掠影,眼睛有些发酸,就靠在座椅上休息。
她瞌上眸,许是有大片的阳光从窗外投射进来,将车厢内的氛围烘托得有些暖和,所以困意渐渐来袭。
短短的小段路程,她梦见了一些遥远的画面。
八年前,车祸现场。
紧急刺耳的刹车音,伴随着金属刮擦和巨大的冲击力,车子像是失去控制的野兽,被一辆红色轿车发狠的撞到了护栏上。
砰的一声巨响。
空荡荡的马路上响起了尖锐的鸣笛声,黑色轿车最终撞上了马路旁的护栏上,烟雾弥漫,车内的人已经昏迷不醒,场面支离破碎,惨不忍睹。
言欢突然看见了这样的一幕,在她失去意识的前一秒钟,看见了有一个穿着校服的女孩从那辆红色轿车里爬了出来。
她想睁开眼睛去看那个女孩的面容时,眼前闪过一抹白光,人已经醒了过来。
计程车不知何时抵达了墓园,司机在前面叫了她两遍,她才反应过来,连忙说了句抱歉,然后赶紧把钱付了,就下去了。
等计程车离开了视野以后,言欢的脸色渐渐变得有些复杂,脑海里还残存着刚刚梦里的一些片段,还有那个穿着校服的女孩。
她不解,怎么回事,为什么以前她从来没有注意到有这个画面。
还是最近太过疲劳了,产生了错乱的记忆,又或者,当时车祸现场,她真的有看到过这一幕?
言欢想了一会儿,什么都没有想起来。
或者说,因为八年的时间太过漫长,她已经记不得当时的细节了。
她也没有钻空子往死里去想,很快抛掉了杂念,往墓园的方向走了过去。
*
今天是工作日,周恒早早去公司上班了,和往常一样,周洁独自一个人在家里。
她把家里收拾干净以后,本来打算出门去趟超市,买点弟弟喜欢吃的东西回来,谁知还没穿好鞋,就听见了门铃声。
家里很少会来客人。
周洁顿了顿,走过去看了眼门上的猫眼,外面站着一个面熟的女孩。
她记得好像是周恒的朋友,但是忘记了对方叫什么名字。
思忖了两秒,她还是把门打开了。
薛晴站在门外面,因为刚刚出院没有多久,脸上的淤青还有些明显,只得略显僵硬的打了声招呼:“周姐姐,你好,我是薛晴,还记得我吗?”
周洁看到她这一副模样,明显顿了顿,有些错愕:“你没事吧?”
薛晴忙摇头,她瞄了一眼房子里面,迟疑的询问:“周姐姐,周恒哥哥在家吗?”
周洁如是说:“小恒去公司了。”她出于礼貌,侧过身想要让她进门坐坐,谁知发现楼道里还站着一抹挺拔的身影。
她怔了一怔,看向薛晴身后走近的男人,轻轻皱眉:“这位是?”
没等薛晴开口撒谎,男人已经站在了周洁的面前,不急不缓的开口:“周小姐,方便跟我谈一谈吗?”
男人的眸子漆黑深沉,居高临下的看着她,带着一抹极具侵占和危险的意味。
周洁背脊一僵,心里不安,本能的有些抗拒。
她正想婉拒,男人没有给她任何的机会,自顾自的说:“我想,周小姐或许对你父亲的事情会感兴趣。”
薛晴没有听明白他们之间的对话是什么意思,但是她看见了男人的话音落下,周洁的脸色明显变得十分的苍白,瞳仁呆滞。
她担忧的问了一句:“周姐姐,你没事吧?”
周洁蓦地缓过神,她复杂的去看了一眼面前的男人,绷唇:“进来吧。”
男人幽幽一笑,大摇大摆的登堂入室了。
薛晴此番来的任务已经完成了,自然不可能进去听他们的谈话内容,她和周洁解释了几句,就先行离开了这里。
室内的氛围有些沉寂。
周洁泡了一杯红茶放在男人的面前,随后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。
男人优雅的端起红茶抿了一口,醇厚的茶香在口腔里四处弥漫,带着一丝甘甜。
他的唇畔浮现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,看向对面神情凝重的女人,夸道:“周小姐泡茶很好喝。”
周洁没有心情跟他唠叨这些有的没的,脸色不是很好看,直言道:“开门见山的说吧,你是来干什么的?”
“先自我介绍一下,我叫陆晟启。”
他的话说完以后,成功捕捉到了对面女人一瞬僵硬的表情。
陆晟启犀利的剑眉微微往上翘起,轻抿唇角,虚情假意的关怀道:“怎么了,我的名字有问题吗?”
周洁很快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。
她的眼眸冷了下来,面部肌肉有些紧绷,语调冷漠:“你是为了陆家的事情而来?”
陆晟启的手指轻轻敲着膝盖,微微一笑:“准确的来说,我是为了我自己。”
周洁怔了下,皱眉:“什么意思?”
陆晟启换了个舒适的姿势,修长的双腿随意交叠,他靠在沙发的椅背上,直勾勾看着对面的女人,薄唇轻启:“八年前的事情,我知道真相。”
男人的话音落下,空气明显凝滞了两秒。
周洁的心脏咯噔一跳,她怔怔的看着男人,面色有些不自然:“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。”
闻言,陆晟启笑了笑,也没有逼迫她承认,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:“周小姐,顶替别人坐了几年牢的滋味很不好受吧?”
女人的瞳仁缩了缩,她佯装镇定的端起面前的茶水,喝了一口。
仔细一看,可以隐隐看见她颤抖的手指。
陆晟启将这些小细节看在眼里,不着痕迹的移开视线,继续采用心理战术,侃侃说:“你看看,在你蹲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时,本该受到惩罚的人却在外面过得锦衣玉食,心安理得,你难道从来都没有后悔过吗?”
周洁“砰”的一声重重的放下了茶杯,她皱眉,冷声道:“陆先生,如果你来只是为了说这些奇奇怪怪的话,抱歉,我还有事情要做,能不能请你离开?”
陆晟启坐着没有动,他的瞳仁里倒映出了女人恼羞成怒的脸,薄唇上翘:“周小姐,我知道你当年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才会顶罪入狱,但是,你以为你现在安然无恙的出来了,陆博文会放过你吗?”
他的声音夹着一丝似有似无的玩味,让周洁止不住浑身一僵,血液凝固了一般,肌肤冰凉,略带震惊的看向他。
她的声音有些颤抖:“你这话是什么意思?”
陆晟启笑了出来,慢不着调:“周小姐,我比你更加的了解陆博文,也比你更加的清楚他会做什么,你自己应该也明白,你的存在,不论何时何地,对他来说都是一个潜在的隐患。”
他的话已经说的很清楚了。
她是一个潜在的隐患,所以陆博文会不留余地的铲除她。
周洁的一颗心像是灌满了铅一样直直的往下坠落,直至沉进了谷底。
她张了张唇,想说什么,可是咽喉好像被一双手紧紧的掐住了,无法发出任何的声音。
她抬眼对上男人深谙的眼眸,呼吸徒然一滞,强迫自己冷静下来,绷唇质问:“说了这么多,你到底想干什么?”
陆晟启勾了勾唇,他从长裤口袋里摸出了手机,打开相册,递到了女人的面前。
周洁垂眸扫了一眼,看清照片上的画面,瞳孔有些放大。
耳畔响起了男人不疾不徐的声音:“周小姐,你出狱至今,所有的行踪都有人定时汇报给陆博文,他之所以这么做,到头来不过是不相信你罢了。”
周洁放在膝盖上的手蓦地攥紧。
陆博文不是什么好人,眼前的这个男人,怕是也好不到哪里去。
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,平静道:“谢谢陆先生特意过来告诉我这么多事情,如果没有其它的话要说,就请离开吧。”
陆晟启对于女人的逐客令并没有表露出任何一丝的不悦。
他气定神闲的笑了笑,站起身的同时,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张名片,推到了女人的面前:“这是我的私人号码,如果周小姐还有什么不懂的地方,又或者遇到了什么困难,随时可以打过来找我。”
他停顿了一下,继续说:“啊,忘了告诉你,你父亲已经去世了。”
周梅蓦地抬起了头。
陆晟启幽幽一笑:“他嗜赌成性,把你顶罪入狱换来的钱全部花完以后,跑去敲诈了陆博文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