已是深夜,城市被笼罩在大片的霓虹星光里面,月光如轻纱投射在大地。
街道两旁的路灯昏黄,散发出了柔和的光晕。
周恒紧紧抱着怀里的女人,他的力气很大,用的劲也很大,好像恨不得将她融入自己的骨血里面。
他轻轻浅浅的叹息,嗓音十分的沙哑:“欢欢,我们就不能重新来过吗?”
微风徐徐拂过脸庞,他的声音钻入耳畔。
言欢面色微白,紧绷着身体,听见他的话,心生几分的伤感。
其实他们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模样?
明明记忆里面都是美好的画面,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?
周恒见她半天沉默不出声,加重手里的力道,有些迫不及待的开口:“都已经过去了,只要能放下,我们还是能回到原来的……”
剩下的话未说完,怀里的女人打断了他:“回不去了。”
周恒一怔,如遭雷击,僵硬在原地。
她轻描淡写的几个字,将他心里最后的一道防线彻底击垮了。
他没有松开手,依旧抱得很紧,他很怕这次松手了,真的就抓不住了。
他把脸埋在她的肩窝,喉间翻滚,有些艰涩:“回得去的,我们可以回去的……”
男人抱着她的身躯在微微颤抖。
言欢眼窝有些胀痛,她深深的吸了一口,才用缓慢的语速说:“周恒,我们不可能回到过去了,现在我只要看见你,就会想起我的父母,想起你的姐姐,想起一切痛苦的记忆,我已经在用力从过去爬出来了,我不想重新倒回去。”
现在的他,与她而言,不过是一个痛苦罢了。
意识到这一点,周恒面色苍白,全身的力气好像都被抽光了。
他不想松开她,但是手臂已经没有了力气继续抱紧她。
言欢轻易就挣开了他的怀抱,她转过身,神情恢复了平静,红唇翕动:“你走吧。”
她只说了这三个字,就转身回酒吧了。
周恒站在原地,目光依依不舍的盯着女人离去的背影,他的眸子赤红,隐隐可见泛着水汽。
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又长又落寞。
他曾经用尽了柔情去疼爱她,可是最终还是把她弄丢了。
——
与外面的昏暗寂寥形成了明显的对比,酒吧内灯红酒绿,鱼龙混杂。
言欢穿过人群回到吧台,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吧台前面的身影。
她停顿了一下,缓缓走过去。
她坐在了男人身旁的位置,手肘撑着吧台,挑眉:“江少爷每天都这么闲?”
江临正和一位身材火辣的美女聊天,听见声音回头看去,直接撞上了女人似笑非笑的眼神。
他以最快的速度结束了话题,转动椅子面向言欢,唇角挑起了一抹玩味的弧度:“言老板忙完了?”
男人的眼神挪揄,话里还藏着话。
言欢动动脑子就猜到他应该是看见了外面的那一幕。
她不动声色,转移了话题:“就你一个人?”
江临耸肩:“你看我像一个来买醉的吗?”他说着,指了指后门:“我也不知道他们去哪儿了。”
他们……
言欢咀嚼着这两个字,眉梢轻挑:“你朋友干什么的?”
江临让调酒师调了杯酒,漫不经心的说:“你不知道吗,他是检察官。”
“……”
她好像能明白为什么许眠秋那么担心周宴生认出她了。
言欢清了清嗓子,正欲说些什么,手机震动了两下。她掏出来看了一眼,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。
短信内容两个字:还钱。
她迟滞了两秒,忽的一笑。
笑容明显,眼尾旖旎着浅浅撩人的弧度。
江临发现她的异样,好奇:“笑什么?”
言欢抬眼看他,无厘头的问了一句:“陆先生最近很穷吗?”
穷这个字和陆景钏真的完全搭不上边。
江临顿了顿,想起停放在外面的车,到嘴的话改了口:“应该是吧。”
另一边,很“穷”的陆先生还在工作。
窗外夜色浓郁,书房内光线明亮,男人坐在办公桌后面,容貌清隽,戴着一副银边眼镜在看邮件。
他单手撑着下巴,镜片后面的眸子深邃而平然。
过了一会儿,静静躺在桌子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。
他垂眸看了一眼,靠向椅背,不紧不慢的拿起手机。
电话接通了。
女人温软而清脆的嗓音在耳中响起:“陆先生,晚上好。”
陆景钏沉默了两秒,摘下眼镜,起身走到了落地窗前。
从这个角度看去,城市深陷一片灯火辉煌,远处的楼房大厦鳞次栉比,景色斑驳陆离。
明净的玻璃窗上倒映出了男人挺拔的身影。
他穿着灰色毛衣和休闲长裤,倚靠在墙上,周身散发着慵懒而凉薄的气息。
电话另一端,言欢见男人迟迟没有出声,不甚在意的轻笑了下。
她问:“陆先生,明天是礼拜六,你有时间吗?”停顿了下,好像担心他会误会一般,解释了一句:“你要有时间,我们见一面吧,我好把钱还给你,顺便请你吃一顿饭,这样我们才算没拖没欠。”
没拖没欠四个字,她特意咬重了一些。
男人闻言,低低的笑了下,他抬眼看向夜空里零碎的星光,声音音线低醇:“你在跟我划清界限?”
另一边,言欢喝酒的动作一顿,她用手撑着额头,忍不住笑了起来:“陆先生,你这话说的有毛病,想要划清界限的人不是我,是你才对。”
她故意停了几秒,幽幽的提醒他:“是你说的,你不认识我……”
说话间,女人突然打了个嗝。
陆景钏隐隐能听见电话那边的嘈杂声,他皱眉,声音听不出喜怒:“喝酒了?”
言欢用手指轻轻摩挲着面前的酒杯,五光十色的射灯在头顶旋转,她的容颜被映衬得有些模糊,过了一会儿,她突然抿嘴笑:“嗯,喝了。”
她平日在自己的酒吧很少会喝酒,只是今晚心情有些烦躁而已。
陆景钏察觉到了女人的异样,莫名想到了今晚周宴生给他发来的那张照片。
他眼眸平静,轻声问:“心情不好?”
言欢含糊的嗯了一声,她今晚想了很多的事情,脑子有些混乱。
她抄起面前的半杯威士忌,一口闷了。
她放下杯子,趴在冰凉的吧台上,酒精上脑,意识有些涣散。
她突然喃喃了一句:“两年前你为什么要救我呢。”
声音不大不小,正好听得一清二楚。
男人挺拔的身躯明显一怔,他抿起唇角,半响,微动唇:“你认错人了。”
只是音调比以往要温柔许多。
言欢没有注意,只听清了他的话。
她皱眉,自言自语:“我没有认错人,我记得你。”
她闭上眼睛,继续说:“保释我的人是你,救我的人也是你,这些年一直在背地里帮我的人也都是你。”
女人应该是喝醉了,所以说话的时候鼻音很重,听起来憨憨的。
虽然看不见,但是能想象得到,她现在的模样,一定比平常虚情假意微笑时要讨喜很多。
男人无意识勾了勾唇,他还是那一句话:“你认错人了。”
“骗子。”
言欢骂了一句,听起来有一丝娇嗔的意味。
从厕所回来的江临看见吧台上东倒西歪的瓶瓶罐罐,直接目瞪口呆。
他不过是去了趟厕所外加撩了下妹子,来回不到一个小时,怎么回来画风就变成这样了?
他轻手轻脚走过去,才发现言欢手里捏着手机,还没有彻底失去意识。
江临坐在她的身旁,拿起面前的鸡尾酒抿了一口,压压惊。
女人的心情不好。
他现在才看出来,刚刚是她伪装的太好了,完全没有痕迹。
是因为那个男人吗?
正胡思乱想的时候,趴在吧台上的女人突然开口说话了,她咕哝:“你到底是不是喜欢我,不然做那么多事情干什么?”
江临微微一顿,凑近了一些。
听筒的声音很大,刚好就听见了男人温和的嗓音从那端响起:“你喝醉了。”
江临蓦地瞪大眼睛,他捂住嘴巴,退回自己的位置。
大脑缓冲了两秒,他又拿起面前的鸡尾酒灌了一口,继续压惊。
这种对话模式,跟在热恋中的小情侣有什么分别?
这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?
江临还在凌乱,女人突然把手机伸到了他的面前,嚷:“找你的。”
“……”
他小心翼翼的接过来,手机刚贴在耳朵上,男人已经平静的开口了:“她好像喝多了。”
他的声音带着凉意。
莫名的,江临呼吸一窒,本能的点头:“放心,我会照顾好她……不对,我会让她朋友好好照顾她。”
“那个……”
话没说完,电话那端“嘟——”的一声,已经挂断了。
江临:“……”
掐断了电话,陆景钏看了会儿夜景,重新坐回了办公桌后面。
他揉了揉疲倦的眉心,耳中响起了女人的声音。
——“你到底是不是喜欢我,不然做那么多事情干什么?”
是啊,做那么多事情干什么呢。
男人捏起桌上的钢笔,在指尖转了一会儿,突然握紧,在平滑的纸上簌簌写出了两个字。
言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