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原地站了许久,许言崇终究是心软。
看周韵哭得不成样子,他缓缓在她跟前蹲下。
他对她说,“就算是为了紫曦,你得振作。”
她抬起头来,一对眼睛又红又肿,“言崇,我错了,都是我的错……”
伸手按在她的肩膀上,许言崇说,“任何人的眼光其实都不重要,但你自己不能放弃自己。周韵,人这一辈子,真真不只是为了自己而活。”
那个凌晨,周韵不知道在客厅呆坐了多久。
外面雷电交加,男人的高大的背影早已消失在夜色之中。
等许言崇回到家中,叶天真在被窝里熟睡着。
安静的睡眼,微微拧起的眉心,令男人心底柔软。
平时她睡眠就不怎么好,喜欢往他怀里钻,有他抱着,才能安心入睡。
今晚痛经,也没有他在,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睡着的。
许言崇没有再睡觉,因为天已经渐渐亮了。
……
没有上闹钟,叶天真睡到自然醒。
等她起床的时候,桌上摆着丰盛的早餐,是许言崇亲力亲为做的。
叶天真咬着三明治去书房,看男人在办公,便懒懒地靠在门框上跟他打招呼,“嗨,许总。”
许言崇抬头,对上她微笑的眼睛。
“醒了?”
男人开口,嗓音有点哑,一听就是昨夜没休息好。
叶天真走进书房,问他,“我早上醒来看到言柏发的消息了,你把紫曦送回家了么?”
“嗯,给她妈妈送回去了。”
“你什么时候回来的?”
叶天真坐在他腿上,啃着可口的三明治。男人双手圈住她的身体,“到家时都快早上了,困过头了,都不想睡了。”
叶天真擦擦自己的嘴,凑过去亲他,“那你忙一会儿,等想睡了就去睡。”
“行。”
“我去看学校了,看好了一会儿找你。”
最近叶天真手上项目不多,有点空闲就开始给自己找学校,懂得不多,所以每看上一个,都要让许言崇过目。
五一假期最后一天,刘素云来沐伸了。
但仅仅只住了一个星期,确定女儿现在衣食无忧过得很幸福,她也就满意地回了渭县。说是她们父亲的像,要时常给他擦着。
五月中旬,叶天真开始去夜大上课。
除了周六周日,其他时间每天晚上都要去,从七点上到九点三十。
叶天真很多年没碰过课本了,虽然高中时候成绩挺好的,这会儿学起来还是有点吃力。
但家里有一个学霸,什么不会的都可以教她。
有时候叶天真感慨老天真是待他不薄,赐给她的男人不仅长得帅,有本事,还能给她当补习老师。
但许言崇出差的次数开始多起来,之前最多一个月出去一趟,每次两三天就回来了,可最近几乎每星期都要出远门,北上广深的生意,有时候一去就是整整一个周。
这天叶天真给他收拾行李,忍不住说他,“我告诉你啊,那些地方漂亮的女人多了去了,你可给我收着点你的眼睛!”
许言崇坐在床边抽烟,呵呵地,“你这话说的……我的眼睛不都长在你身上了吗,容不下其他人了。”
这话说得叶天真心里飘飘然了,一边又觉得这个人现在是越来越会哄女人,也不知道跟谁学的。
“我来吧,你上一天班又去上学也够累的了。”
许言崇不忍心看叶天真受累,从她手里拿过自己的衣服,想自己收拾行李。
叶天真把他推开,笑说,“打理我男人的日常生活也是我的工作之一呀。”
逗得许言崇笑纹都出来了,咬牙捏她的脸,“我就想看看你这打鸡血的阵势能持续多久!”
晚上睡觉,叶天真蹭蹭蹭,又蹭到男人怀里去了。
黑暗中,她咬许言崇耳朵,“许总,这一趟出去几天?”
“快的话就两天吧。”
男人转身,搂住她,“干嘛,勾搭我?”
叶天真笑得胸口都在颤,然后小手伸到他衣服里去,“是呀,就是在勾搭你呀。”
“那我就不客气了。”
“嗯……”
……
叶天真夜大的班上有个叫陈升的男同学,平时对叶天真挺好的。
有时候叶天真忘了带笔啊本子什么的,陈升都很主动的借给她。
一开始叶天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,就觉得这同学挺好的,到后来她就觉得不对劲了,主要是她发现每次陈升都能坐在她旁边。
教室的位置都是乱坐的,但是每次叶天真到班上晚一点,就只剩下陈升身边那个座位。
有时候她去得早,自己坐个位置,也没有同学过来跟她坐,最后还是陈升坐在了她旁边。
有一次她饿了,上完一节课去楼下小卖部买烤肠,恰好听到半晌两个女生在嚼舌根。
女生甲:“陈升长得好帅啊,听说家里都是干工地的,虽然不是什么大老板,但还是挺有钱的。”
女生乙:“哎,这也不关我们的事啊,人家都有女朋友了。”
“那个叶天真也真是好命,竟然找了个这样的男朋友。”
“对啊,我就说怎么每次陈升都跟她坐,原来两个人是情侣。”
“真是羡慕死人了,看见没有,叶天真背的香奈儿,脖子上那条项链是梵克雅宝的!”
“对啊,一开始我还以为她全身都是假货呢……”
拿着烤肠原地石化的叶天真:“……”
回到教室,看陈升在跟几个男同学聊天,叶天真打算拿了自己的书就搬到最后面去坐。
陈升看她收拾桌子,问她,“你怎么了?”
叶天真笑笑,“我想做到后面去,后面窗口风大,我想吹会儿风。”
“我陪你。”
“哦不用不用。”
叶天真拒绝了他,陈升也不好意思再跟过去。
只是上后两节课的时候,不时转头去看叶天真,看起来心事重重。
叶天真也知道他在看自己,但她只能视若无睹,不想再给自己惹麻烦。
这种事情可不能让许言崇知道了,被他知道又不知道要怎么吃醋。老男人打翻醋坛子真心恐怖。
九点三十,放学时间。
叶天真拎着书准备回家,却被陈升堵在楼道口。
当时好多人都在看他们,弄得叶天真有点骑虎难下的意思,心里有点火了,说陈升,“你让让,这么多人在看!”
陈升就不让她走,“你为什么不理我?”
“……”
叶天真一时说不出话,正好有人从后面挤了她一下,一个趔趄,人没摔倒,手里的书哗啦啦全都掉在了楼梯上。
她去捡,陈升动作比她快,三两下就把那些书拿在了手里。
看样子,他没打算还给叶天真。
叶天真皱眉瞪着他,“还给我。”
“想要的话,跟我过来。”
陈升说完就转身走了,往教室那个方向去。
叶天真经历过了那么多事情,一个行为举止幼稚的男生也不会是她害怕的对象,再说学校里到处都有监控,她也不怕陈升胡来。
叶天真跟陈升回到了空无一人的教室。
陈升质问她,“你干嘛不和我一起坐,偏要一个人去坐后面?”
叶天真看别处,“这位兄台,大家萍水相逢,也不过有缘做个同学罢了,我坐哪里你还管得着了?”
陈升一下火了,双手搂着叶天真,“你知道的!你知道的!”
叶天真推开他,“行了啊你,我知道什么啊,我什么都不知道!陈升我跟你说啊,你最好别惹我,把我惹毛了你吃不完兜着走!”
看叶天真是真的生气了,陈升气焰又弱下来,“可能是我方式不对,但是天真,我真的喜欢你。”
叶天真从他手里拿过自己的书,“你别喜欢我,我有家室。”
陈升笑笑,“别想用这种方法拒绝我,你才多大?有家室!”
“我懒得跟你说!”
叶天真转身就走,陈升跟在她身后,“你住哪里,我送你回家吧,我开了车来的。”
“对不起,我真的不需要。”
“天真,你别生我气好不好?”
“……”
陈升跟叶天真一路跟到校门口,不管叶天真怎么说,他就是不放她走,就是要送她。
许言崇坐在车里已经半个多小时了,正纳闷他老婆今天怎么这么晚还不出来,那些学生都已经走完了,这就看见她跟一个男青年出来了。
许言崇摸着下巴,皱眉。
男青年一直跟着他老婆,不依不挠的。
隔得远,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,但是看情形,叶天真是在拒绝他,而且看她表情还有点毛了。
许言崇启动车子,车灯亮了。
在叶天真就快崩溃地说“大哥我求你了你别再为难我”的时候,一声清脆的鸣笛拯救了她。
陈升和叶天真一同看向声音来源,然后,黑色揽胜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他的视线中。
看见自己老公的车,叶天真呼了口气,对陈升说,“来接我的。”
陈升讶然地看向她,没来得及说什么,叶天真已经抱着书小跑着往那辆车去了。
……
“那什么人?”
叶天真一上车,许言崇就问她。
听他那语气,是不高兴,还有点不屑。
来了,男人吃醋的时候就这德行。
叶天真系好安全带,把事情一五一十说了,换来男人一身冷哼,“你倒是能招惹,来上个夜校还有人追你!你到底有没有跟人家说你现在家里有人了?!”
叶天真睁大眼睛,“我当然说了!我跟他说我有家室他不信我有什么办法!”
调转车头离开,两人都没注意到,车后视镜里那个人,双手紧紧攥在了一起。
那个动作通常代表不甘,和愤怒。
自从见过那辆路虎揽胜,上课的时候,陈升就再也没和叶天真一起坐。
谢天谢地,叶天真可算松口气了。
但是在那之后,班上就谣言四起,说叶天真其实不是陈升的女朋友,说她是被有钱男人包yǎng了,所以才会那么多名牌傍身。
叶天真不知道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是谁,她怀疑过陈升,因为只有陈升看见过那个所谓的有钱男人。
但没有事实依据的事情,她不敢轻下定论。
这天许言崇又出差去了,晚上叶天真得自己打车回家。
放学都走到校门口了,却发现自己的笔记本掉在了桌子抽屉里。
教室是公用教室,晚上是他们上课,白天又是其他学生上课,所以自己的东西都必须拿走。
等叶天真走到教室外面,发现里面灯还亮着,心想这么晚了谁还没走。
“你们不知道那女的有多骚,床上那贱样子真是难以形容。”
叶天真皱眉,说这话的,正是陈升。
这时另外一个人哈哈大笑,赶紧问,“你倒是说说啊,是怎么个骚法,也让哥们见识一下。”
“切,自己感受去吧。还别说,有钱人的女人就是不一样。”
“话说回来你是怎么知道她被人包yǎng的?你见过?”
“那当然,没见过的事情我敢说?”
“啧啧,真是看不出来啊,平时看着挺纯的……”
说话的人脸色一下变了,猛地站起来。
陈升看他,“你他妈的怎么了,撞邪了?”
他示意陈升:你身后。
陈升下意识地转头,便看见一脸淡然站在教室门口的叶天真。
当时他就愣了。
只见叶天真一步一步走近他,然后旁若无人似的站在他跟前,淡淡开口,“我被什么人包yǎng啊?你这么清楚,你知道的我都不知道呢。”
陈升脸红脖子粗的,瞬间就哑巴了。
下一秒,叶天真双手紧紧揪住他的衣领,力道之大,将他整个人都拽得不得不低了头。
叶天真用一种平静的,却又阴森得能滴血的眼神盯着他,一个字一个字跟他说得清清楚楚,“陈升,我跟你说过,惹毛了我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,你别不信,我狠起来连我自己都害怕!”
说完她松了手,掌心在老师的讲台上擦了擦,“这是我第二次警告你,事不过三。”
叶天真最后盯了一眼陈升和那个男同学,拿了自己的东西就走了。
那天之后,没人敢在班上传叶天真的谣言。
再之后,同学们也都知道了,叶天真不是被人包yǎng,经常开车来接她那位,是她的丈夫。
叶天真的彪悍,许言崇永远见不到。
在他跟前,她永远都是小女生,无忧无虑,嘻嘻哈哈,没心没肺。
叶天真在努力,在朝着他站的地方靠近。
曾几何时她是自卑的,从身份地位,到文化学历,她没有一点能与之相配,但她就是喜欢他了。
她的世界一片黑暗,唯有他站的地方才有光亮。她拼尽全力让自己变得更好,想要够到他,然后才有勇气对他说:未来的路那么长,我不着急,但我需要你陪着我。永远陪着我。
炎热的七月,叶明朗拿到了中央美院的录取通知书,这是喜事。
但对于叶天真来说,还有一件属于她自己的喜事。
那天她从医院走出来,内心沉重又复杂,但比起这样的情绪,更多的却是难以言喻的快乐。
她坐上出租,刚拿起手机要给许言崇打过去,前面堵车,车子停在一家商场外面。
商场的巨大液晶屏正播着今日新闻,沐伸市某有关部门负责人蒋某牵涉到一宗巨额受贿案,案子正在调查中,蒋某已被收押。
叶天真收回视线,攥紧掌心里的手机。
等心情平复下来,车子已经匀稳行驶在了车流中。
她找到许言崇的号码,拨过去,眼中已经氤氲了雾气。
电话响了三声,对方接起。
依旧是温和好听的男中音,“天真,我在开会,有事吗?”
她吸了吸鼻子,拭去眼角湿润,唇角微微翘起,“嗯,有件好事要告诉你。”
(全文完)